我所認識的心白先生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陳宏勉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1990.10.01


我所認識的心白先生

陳宏勉 199010.01

今年我和淑女又被分配編輯年刋的工作,這個工作已經很多年了,人總喜歡將人定位,而人也往往將就的被定位。十幾年前如此,十幾年後也是如此;雖然外在的環境空間一直在改變著,但學會中似乎一直的維持原貌,没有絲毫的改變。最近年刋編得差不多了,突然發現到好像少了什麼?反覆思索,原來看不到了今年三月過世的前秘書長張心白先生的作品或文章,人間冷暖,篆刻學會這個環境歷史中,這般重要的人物,居然無人爲他在這個刋物寫一篇文章,好好的定一下位,我這小輩自然無此能耐,只能敍述一下我所認識的心白先生了。

我最早知道心白先生是在乃師處。知道先生除刻印、治療牙齒外,還收藏許多印石,這在當時一石難求,如此的收藏是無限吸引著所有篆刻愛好者。我員正的見到心白先生應該是在篆刻學會的第一次會議時。

先生在我的感覺中,是位溫和儒雅,不溫不火,時時的關懷著人,在與他接觸的時候都感覺到如穆春風,先生不是教育家,却有教育家的風範;不善詞令,却有超乎優美詞令的情韻。傾心在篆刻上,使盡全心之力希望今天要蓬勃,明天要更好,而觀其心胸的純淨,那是讓我敬服效法的。從廿年前他收藏印石,不拒人去參觀,到十餘年前每兩週一次牙科診所聚會的印石珍賞會,使所有當時各收藏印石者得以聚在一起,相互研究討教,小輩得以大開眼界,真正在台灣能開始窺視探討即石的奧秘,這種教化之功和盛況,一直到現在也没有人能延續或比援的。此時他也覺得“印”的研究砌磋,無一良好的園地,就毫無條件的出錢出力的刋行“印薈”,將他認為最好古今的印稿,用兩色套印輯印出來,分送大家參考,此等義舉,至今亦咸人能及,也對當時荒漠的篆刻活動有些生氣,此有別於開班授徒和傾心著書的另一教化之功。這些活動維持了好幾年,也因此激發出後來印證小集及其他研究篆刻的小團體相繼而生。

數年前先生在不得不的情況之下,接下了篆刻學會秘書長職,在無任公職的行政經歷、手腕及習慣,賴著一顆熱誠的心,雖不見得有很特珠的功績,學會的一切活動依然不絲毫減少,因見會址會隨秘書長更易遷來遷去,曾想盡方法使學會更有經濟來源,購一永久會址,此景談何容易,祇在他離位時,學會比以前更有點積蓄了。

先生印章的風貌,吳攘之的骨,白石的肉,雜參古今而自成一體,由其生性,自然平和靜穆,其操刀,尤其是衝刀、随力是我所見到的諸家中最大的;起刀落刀,令人目眩,當不下於白石老人。一方印起稿到完成,往往懂一、二十分鐘的事,爲人敬事,所以請他刻印,一即可能刻至八方十方或更多來選一方,所以去如果是普通石頭,拿回來可能不是同一方,甚至取出數方,由人選其一,非常叫絕的。在他三十五歲前後,會刻一套諸葛武侯的前出師表,在當時苦無石材,泰半用醫用石膏替代來刻,此法古今絕響。套印一百十方,字數之多,面目之廣,毅力之强,到現在也没有迫上的人。

半年前張守積先生將先生所刻諸武候的印石要我編輯成册,吳金泉兄並共襄盛舉,將它印刷出書,這是先生身後可能唯一實在留下來的東西了。世事滄桑,時空的推移,過去現在都將成爲歷史,而每個人也都在創造歷史,眞正能留下來的歷史在人終其一生,往往只有些微的一兩筆,由此看來,先生也足可慰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