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人的旅行
林淑女 2020年11月14日
「人問寒山道,寒山路不通,夏天冰未釋,日出霧朦朧,似我何由屆,與君心不同,君心若似我,還得到其中。」
二十多年前和阿勉第一次聯展,他特別喜歡寒山子詩。當時讀來不覺其深意,漫長日子生活一起,領會其藝術創作皆於生活中身體力行,他總樂在其中,無論書法、篆刻與畫,都與其生活不分離,思考模式天馬行空,言談舉止常有出人意料外的想像空間,其特立獨行之思維與朋友交看似很多,其實交心者卻屈指可數,由其書法選句、治印用詞、畫境中罕無人跡,了然明白他喜愛寒山子「似我何由屆,與君心不同」的境界,在談笑間灑脫表象下,內蘊孤寂之情思是無人理解,似乎命定中之自然而然,也只有訴之於文章、遊之於印藝、灑之於筆墨,才得以舒發。從其作品中看到其生活哲思,很經典的「當下過日子」與「老實敲鐘」,呈現於篆刻作品中近兩百多方印,字字句句都是他的所愛所選,隱顯他生命情意的出口,真正是其活水源頭。
很少人知道我與阿勉是因「刻印」結緣。文化求學時期愛上篆刻,曾經在刻印的時光中遺忘了寂寞,卻也因方寸間的磨蹭與糾纏,體悟到篆刻藝術的絕美,人的心念在方寸間擺盪,非常人能了解其深意;小小一方印的布白與刻鑿,呈現另類人生面相,相由心生也由心造,方寸間的極簡與繁密,可窺視治印者生命情境的細微處,寫照一種人生光景,而刻印的時光無法與人分享,卻又須忍受自閉於方寸間的寂廖,心境像極一個人在荒漠中獨行踽踽,遊於其中,只能自解迷津,自造心中的桃花源,曾由其“花夢”印中自作的詩:「醉夢花間覓桃源,花自芳菲水自流,天地一片飛花豔,依舊懵懂花間眠」見到阿勉內心世界的浪漫與疏嬾。然而,在真實的刀光石影中生活,其犀利縝密的印風,多元面貌的呈現,理解阿勉對生命萬象的善解,刻劃大千世界於方寸間,心情的起伏,思緒的變化與糾結,在人磨石,石磨人的時空中,見到阿勉治印的真誠,使其在追求自然與自在的生活中,真實的享受一種人生。
《永以為好》的篆刻情事,是阿勉心中的桃花源,承載生命諸多的美善與苦樂,而生命的意義是在生活中創造美好的活水。佛經中「芥子納須彌」的智慧,讓其印事無礙。也許,人生即如印中字裡行間刻鑿的軌跡,獨行者的一步一腳印終會為生命留下美好的記憶,對阿勉而言,在無涯的藝海中,相信這是一個不可預料的旅程。